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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8.“都說給我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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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章 8.“都說給我聽。”

季雨在去找爺爺拿手機聯系岑之行的路上遇到了男人的車。

還是那輛黑漆漆宛如野獸的高大車輛,輪胎掀起塵土,由遠及近,最後減速停在了他面前。

村裏沒別人有這麽帥氣的車了,季雨忪怔幾秒,心裏本就藏著事兒,岑之行還突然來了,沒做好準備的他這會兒更緊張,根本不敢擡眼跟男人對視,低垂腦袋,快速回想還有什麽沒打掃幹凈的。

屋子整理了、床鋪了、熱水器換了新電池、大黃也洗了澡,都準備妥帖的。

車門開了,岑之行從車裏下來,皺著眉。

中午吃飯的時候季雨還好好的,幾小時前還給他發短信呢,現在怎麽又變得內向生分了?

他沈著眼將少年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,衣服幹凈,身上沒傷沒痕,不像是被欺負了的模樣。

擡手摸了摸小家夥腦袋,又托著季雨下巴往上擡了擡,等他向看他,岑之行才說話:“怎麽了?心裏有委屈?”

沒有。季雨想著,搖搖腦袋。

心裏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,要不要問呢?可是岑之行開車過來是不是已經聯系好山腳那家的房東了?他好像晚了一步。

季雨單純的臉上藏不住事兒,眼底遺憾都要溢出來出了。

岑之行指腹蹭了幾下對方臉頰,把人從思緒裏拉回來之後道:“想說什麽?別怕,直說。”

季雨抿唇,盯著男人狹長又漂亮的眼睛看了好半晌,猶猶豫豫在本子上寫:

來我家住,好不好。

又提了一行寫:

房間不大,沒有旅店的好看,但是打掃很幹凈,大黃洗澡,也準備好的。

季雨緊張,寫字的時候寫得急,再怎麽努力規整比劃也是鬼畫符,句子較長,岑之行辨認的時間也稍微長了些。

季雨就在旁邊等著,怕錯過岑之行的話,不敢低頭,卻也不敢跟他對視,視線僅僅停留在對方嘴唇。

十幾秒內,他產生許多矛盾的念頭,呼吸被拉扯得不成形狀。

他覺得自己有點壞。

明明岑之行開車過來很有可能是要搬行李去山腳那家屋子,很可能已經訂好租屋了……可他還是問了。

他想岑之行可以住進他家裏。太想了。

可能最初只是個驟然而起的念頭,他也沒抱希望,回家打掃了屋子,洗了大黃,鋪床的某個瞬間,他在想如果岑之行住進來的話,他每天都可以看到他。

他沒有朋友,他太想要個朋友了。如果在岑之行眼裏他們算得上朋友的話。

奢望或許就是在某個瞬間滋生的。

他是個貪心的壞人了,季雨想。

岑之行認完字,有些驚訝。

他的確是來看山腳下那間房子的,租房合同還沒簽,但什麽都已經談好了,抵了押金的。

但對上季雨那雙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的眼睛時,他嘆了口氣,點頭說“好”。

季雨也顧不得腦海裏那些零碎的念頭,眼睛一下子亮了,瞪得圓溜溜,喉嚨因太過激動沒控制住發出了短促的嗚聲,然後立馬閉了嘴。

沒來得及多高興幾秒,輕松的氛圍無端有些凝滯,格外安靜。

季雨整個人變得緊繃,像是驟然豎起防線的刺猬。

岑之行有所覺察,動作一頓,然後很快恢覆如常,很淺地笑了下,沒有嘲諷的意味,更像是縱容。

他打開後座車門,像之前一樣托著季雨半抱上車。

季雨身體有些僵硬,木偶一樣坐好。

直到岑之行繞回駕駛室,他面色平靜,就像是沒聽到那聲嗚,如往常般從儲物盒裏翻出一盒高鈣牛奶,和充滿電的平板一起遞給他。

季雨緊繃的肩膀松弛了幾分,但情緒始終沒有剛開始那麽好了,他有些懊惱,為什麽沒忍住,他想把自己好的一面給岑之行看,卻叫對方聽見了自己難聽的聲音。

村鎮上的孩子熱衷於打他或者刺激他,讓他叫讓他喊,因為蔣識君想聽。

蔣識君說“怪物叫怪聲,天生的搭配”,那些人也跟著說“難聽,好笑”,為此他挨了許多打。

他討厭自己耳聾,討厭自己說不出找不準音的嘴巴,這些都被岑之行看到了。

攥著平板邊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,然後被另一雙微涼的手蓋住。

駕駛座的岑之行轉身看著他,一根根將他僵硬的手指掰開,握住。

笑著調侃:“小家夥勁兒還挺大,難過什麽呢?”

季雨的腦袋又想低垂下去,被岑之行眼疾手快托著下巴擡起,以至於他能清楚看到男人的唇齒、每一句話語。

“難過聲音嗎?”帶著涼意的指尖掠過他並不算明顯的喉結,最後停在脖頸,“聲音很可愛,我喜歡聽,以後想發出聲音的時候不用忍,都說給我聽。”

季雨六歲時才變聾,那時他已經會流利說話了,屬於語後聾,所以耳聾初期他其實能說話的,只是隨著時間推移,長久陷在安靜中,他已經忘了正常發音,說出的話變成了旁人難以聽懂的怪聲。

同齡人的嘲笑讓他他變得越來越沈默,漸漸喪失了說話的能力。

他也成了村鎮上孩子口中的“啞巴怪”。

可岑之行卻說“很可愛”、“說給他聽”。

從六歲起到現在,累積的十多年,也壓抑了十多年的委屈被岑之行輕輕幾句話擾動,又歸於平緩。

很難形容這一瞬間的感覺,像墜落的時候被人托住了後背,顫動的心落了地,從此風也靜,雨也安。

季雨不會再因為聲音難過了。

-

岑之行正式住進了季雨家。

季雨對此很興奮,就像使勁渾身解數終於讓家長同意朋友留宿家中,能天天跟跟朋友待在一起的那種興奮。

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洗漱完開始做三人份一狗份的早餐,南瓜粥煮好的時候爺爺醒了,到廚房來看了一眼,敲了他一個腦瓜崩,道:“你小子還真把人給請家裏來住咯,人小鬼大。”

昨晚三人一狗在院子裏吃的飯,飯桌上聊了租房事宜,季忠良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,岑之行是來棉竹鎮找靈感放松心情的,最多住三個月就要回城裏了。

眼下看著忙前忙後弄早飯的孫子,季忠良倒有些後悔同意岑之行住進來了。

只有三個月,萬一雨娃子上了心,人又走了,指不定多難過呢。

不過小孩子嘛,忘性也大,可能新鮮勁兒過了就過了。

季忠良端了一碗南瓜粥喝,喝完還有活兒要雕呢。

季雨餵過大黃,估摸著時間把粥和小菜放到鍋裏溫起來,去爺爺的小庫裏翻了一小塊長條形冷杉木,偷偷拿回房間描形。

簡單物件的描形不是太費功夫的事兒,也不需太集中註意力,季雨一直分心留意著門外的動靜呢。

季雨的小屋在中間,左邊一墻之隔就是岑之行住的房間,瓦房聯排,季雨沒關自己屋子的門,岑之行睡醒開門出屋的話他能看到門外影子。

但等他描完形,都上手雕了一會兒,門外還是沒動靜。

季雨看了眼掛鐘,十點半了,不放心地跑到隔壁門口好幾次,不敢敲門,又看不見窗簾裏面,幹著急。

直到十一點四十的時候,他鬼鬼祟祟趴在窗戶邊,跟拉開窗簾曬太陽的岑之行隔著一層玻璃對上視線。

尷尬。

季雨這輩子沒這麽尷尬過。

臉頰騰一下燒得緋紅,他手忙腳亂松開趴著窗戶的手,岑之行似笑非笑看著他同手同腳走回自己的屋子,“砰”地關上門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更晚了 滑跪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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